“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人是经济发展的核心要素，人口政策对实体经济的影响长远而深刻。作为地广人博的大国，中国人口政策的变化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2021年5月3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听取“十四五”时期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重大政策举措汇报，审议《关于优化生育政策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的决定》，提出进一步优化生育政策，实施一对夫妻可以生育三个子女政策及配套支持措施。从学术视角和历史经验看，人口政策的长期影响比短期影响更具有确定性和显著性。我们认为，三孩政策对人口动态、家庭行为、社会心理和民风习俗的改变，将是一个循序渐进、长期渗透、逐渐强化的过程，在这个长期过程中，中国经济增长的潜在水平和内部结构都将随之有所变化。风物长宜放眼量，三孩政策的长期经济影响将体现在四个维度。

　　第一，三孩政策有望延缓人达峰，为应对中等收入陷阱创造有利条件。

　　发展经济学的研究表明，新兴市场国家在经济起飞过程中，劳动力资源的数量和质量是决定发展可持续性的关键，少子老龄化的演化速度和绝对水平则深刻影响着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成败。对中国而言，虽然人力资本的质量持续上升，但人口数量的不利变化压力巨大。2020年，中国16至59岁劳动年龄人口较2010年减少4000多万人，65岁以上老龄人口占比则从2010年的8.87%升至13.5%，而根据人口学家的动态测算，这种自然趋势作用下，中国总人口可能于2025-2030年达峰并下降。生育政策的持续放宽虽然难以扭转乾坤，但对缓解趋势加速具有一定作用，2016年全面二孩政策实行以来，中国多出生二孩数量达1000多万人，三孩政策有望进一步巩固既有政策成效，延缓中国人达峰的进程，以时间换空间，避免刘易斯拐点和中等收入陷阱形成共振。

　　第二，三孩政策有望提振生育率，进一步挖掘消费增长和经济发展的潜能。

　　身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经济正在践行双循环新发展理念，谋求从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发展的转变，在这一过程中，畅通内循环、构建消费主导的内生增长模式是经济转型和可持续发展的关键。而学术研究表明，生育率影响储蓄率，家庭消费微观行为模式的转变决定着宏观经济结构的调整。从中国的实际看，较低的生育率引致了较高的储蓄率，对消费长期增长起到了抑制性影响，而生育政策的放开则能够发挥打破这一负面循环的重要作用。2020年，中国育龄妇女综合生育率为1.3，低于1.5的国际警戒线，和人口学家测算的1.8的育龄妇女生育意愿子女数也存在差距。尽管生育率受到主观自愿因素和非自愿政策限制两方面的影响，但从实际情况看，生育政策放开的长期正面效应不容忽视。全面二孩政策实施后，出生人口中二孩占比从2013年的30%升至2017年的50%左右，随后虽有下降但依旧高于40%，而根据张海峰（2018）严谨的学术测算，中国多子女家庭储蓄率比独生子女家庭低5.95%，粗略估算下二孩政策使社会消费水平增长约2.68%，三孩政策则有望进一步发挥提振生育率和家庭消费倾向的长期作用。

　　第三，三孩政策有望提升幸福感，为优化老有所养和性别比例创造更多可能。

　　经济发展的最终目的是提升最广大国民的效用满足感，而效用满足具有主观性，与客观现实之间存在复杂关系。经济学家、社会学家和心理学家一系列的交叉研究表明，子女数量对家庭长期行为模式和代际关系具有重要影响。综合来看，家庭规模与赡养意愿、赡养能力和赡养效能显著正相关，子女数量增加产生的“正面示范效应”往往大于“责任推卸效应”，能够提升老年人在赡养过程中的物质获得和精神慰藉。此外，学术研究同样表明，家庭规模与性别均衡正相关，子女数量增加会明显化解性别失衡状况。2020年，中国性别比为105.07（以女性为100），性别失衡问题虽较2010年有所缓解但依旧存在，性别失衡不仅催化了婚恋陋习，还推升了家庭预防性储蓄，对经济社会产生一系列综合负面影响，而生育政策的持续放开则能够起到平衡性别比的长期作用，有助于优化社会风气、代际关系和家庭长期财务状况，进而在长期内提升民生福祉。

　　第四，三孩政策展现政策连续性，增强改革开放再出发和大变局中开新局的长期信心。

　　从过去四十年的发展历程来看，改革开放是中国经济的成功秘钥，而改革开放目前已经走进深水区，再出发需要更强的决心和信心。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实施的计划生育政策，再到2013年的单独二孩政策和2016年的全面二孩政策，再到2021年的三孩政策，中国人口政策的动态路径反映了不同状态下的发展所需，彰显出中国经济政策应时而变的长期智慧和政策决心，也进一步强化了大变局中政策变革的连续性。

　　当然，值得强调的是，三孩政策只是中国人口政策持续变革的一个重要节点，人口政策也只是中国宏观政策的一个组成部分。从广域视角审视，三孩政策长期经济效应的发挥，既取决于三孩政策本身的宣传和推行成效，也受到配套性政策搭配的重要影响。唯有进一步以“一老一小”为重点完善人口服务体系，全面提升社会保障能力，深度推进女性就业平等，消除城乡养老资源分配失衡，降低生育成本，尝试推进有利于人口结构优化的税收减免和补贴措施等，人口政策持续放开的长期正面影响才有望持续强化，最终为中国应对老龄化挑战和实现长期可持续发展提供帮助。

　　（作者：工银国际研究部 程实博士 王宇哲博士 高欣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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