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翻到手上收集的四川博物院的门票,粗略一数,在成都四年里,去这里的次数已不下二十次,大概是除了西南财经大学之外,整个成都市我去过最多次的地方。四川博物院位于成都西边的送仙桥畔,毗邻杜甫草堂、青羊宫、浣花溪,绿荫环绕,每次外地的同学来成都,我都一定会带来这一带走走,虽不是名声在外,却也不乏清静自在。
可以说博物院离柳林校区很近,乘上309路公交车不用换乘便能直接到达;也可以说离柳林很远,直线路程已接近三四十公里,公交最快也要坐上五十分钟。在那段似水年华里,自由的时间并不是奢侈品,但凡想我出去走走,都会一次又一次地来到这里,有时随便转转就走,有时却看得忘记了时间,看到整个展馆仅剩我一个人才发现已是黄昏时分,要闭馆了。
博物院共三层,分成了书画馆、张大千艺术馆、陶瓷馆、青铜馆等十余个展馆,若是带同学来这里,会去青铜馆看看编钟、去陶瓷馆看看唐三彩、去手工艺馆看看蜀锦,但都是粗略地转转,在他们的成都记忆里,这里可能不曾留下深刻的印象。跟之前去过的陕西历史博物馆相比,它的规模不算大,并且,若论历史价值,可能也不及后者,但是四川博物院的书画却是我相当喜欢看的。
一楼的大展厅不定时的有临时展览,自己与川博的很多次约会都是基于此,在这些临时展览里,有幸看到大画家任重的个人画展、看到清朝民间画师的“画说红楼展”、看到张大千精品展,还有四川书画家协会举办的各类带有比赛性质的展览,于我而言,每一回临时展览都是一次精神的盛宴。
川博是开放的,任何人只要用身份证换上票都可以在营业时间随意进出;她又是属于我个人的,更多时候喜欢一个人来到这里。博物院的昏暗阴凉使人心里觉得安静,许多个周末都在一张张画前度过,寂淡又精致,孤身却不孤独。时常上午来到这里,却舍不得抽身出去吃中午饭,在画前的每一秒都努力地睁大眼睛,生怕漏掉了每个细节上的美丽。时间就在这样的面对面中悄然溜走了,在这里,表达并不需要语言作为载体,若要说出其中的魅力,借用三毛的话说:“旧俄文学的光辉和华格纳的音乐都形容不出万一”,美得仿佛使人失去了语言,因为语言配不上它们。
属于我个人的时间当然是全部都要用来看画的,最常待的地方是一楼的临时展厅,或许正是因为展出的时间短暂,这种转瞬即逝的美显得尤为珍贵,但凡在官网上看到过喜欢的展览,是一定会在期间抽空去看的。印象里最精彩的恐怕要数清朝民间画师孙温、孙允谟的“画说红楼”展,展览以230幅画面描绘《红楼梦》的120回故事情结,每说起这次展览,最令人痴迷的是其中的细节,从树木山石、屋舍屏风到发簪朱颜,无一不是惟妙惟肖、精巧绝伦,每个细节都没有丝毫的含糊,真正是把每一笔都当作一幅整的作品来画的。直到现在,脑海里都还清晰地印着那些闪光的玉簪子、那些人物的神态表情、脸颊上的胭脂和朱砂痣、山石树木的或虚或实,还有人物衣服上的每一条褶皱都用着怎样的线条和色彩。
每次看画,都怪自己书读得太少,境界上的东西领悟不到,又怪自己对画家了解得太少,哪位画家出自哪个门派、生平有过哪些人生经历、他的作品所表达的情感与他的哪次经历有关,好多问题都无从解答,南京书画院的孙洪老师曾经送我的欣赏国画的六个字——“格调、风格、传承”,要读懂它们,还需走的路实在是太长了。
每次说起关于川博的记忆,总也少不了大学时王锦霞老师带去看的那次张大千粉本暨画作展,这些回忆和心情,在以前的文字中提过不少,不敢再重复了。大学还有幸选过叶俊老师的书法课,这位活泼开朗的书法老师每学期至少会带学生去川博看一次展览,并美名曰“艺术实践”。赶上这一天,四川博物院实在是个快乐得冒泡泡的教室。尤其清晰的记得叶老师在书画馆中给我们讲解江南才子唐寅和祝枝山的画,还有著名宫廷画师郎世宁,学生们围着画站着,拼命地伸长了脑袋,老师站在画的前方、侧面,甚至站在学生的背后,我们听着他的声音,眼睛对着画。叶老师的讲解比博物院的讲解员讲得有趣多了,不仅给分析技法、情感,更是喜欢说故事,说有关这幅画、有关这位画家的故事,仿佛我们看到的不是画,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画家,画家平静地给我们在述说他这寂寞又精致的一生。这样纯粹得闪亮的日子,现在怕是很难有了。
书画馆在2012年的夏天因为装修关闭了好长一阵,一直等到毕业前几天去“故地重游”博物院,也没能等到书画馆再开门,毕业前最大的遗憾之一,是没能再去看看挚爱的四川博物院书画馆。
何时能再去川博悠闲地走一走、再找回那种从晨光熹微看画到夜幕降临的酣畅淋漓呢?她陪伴我走过的光阴最静谧、最寂寞,却又最纯粹、最充实。
(工行网站特约作者:蒋骄)